一种向往久了,便会跑进梦里。
多少次梦到玉山村数十座低矮不一的房屋,在炊烟弥散的树影里错落,根茎般延伸的土路衔接到了四周别的村子或者院落;浓荫翳日的柏树、皂角树、槐树、椿树长年屹立在村子的各个角落,一条溪流从村子东边流过,淙淙的水流声长年刺激着村民的耳膜。村旁气象站的周围围着一整圈白栏杆,同村子形成了很大的对比,也给给村子增添了不少现代的气息,周边望去,便是四季耕作的碧绿田野,几只走着、站着的田鸡比厚而盈尺的麦苗还高,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关中农村生活画。这些时常梦中有的,接连到了眼前……
鸟
玉山在草木葳蕤,群山绵延环抱之中。
村中树木枝头、房屋顶上经常看到的是麻雀、喜鹊、斑鸠、燕子、黄鹂、画眉等飞鸟在上面歇息、聚会、聊天、梳理羽毛或者安静地眯眼蹲着,打盹。一阵风来,迅速起身,盘旋于空中,彩色的羽毛总是让人们的目光随着它的踪迹不断游移。从一棵树上跳跃到了另一棵树上,比叶子上的风跑得还要快,飞翔中的鸟途中习惯于凌空扎一个猛子,乌黑油亮的羽毛在村子的上空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,到了远方,又回来盘旋于村庄的上空,不停的叫啾着、嘶鸣着,人们的心随着眼眸中的景致也在不断的地思绪着。
人和鸟相处久了,人的心情,常常和鸟的心情交织重叠。听着小鸟喳喳的叫啾声,心中陡然生出一份美好。鸟鸣过后,连树上的叶子都跟随随着鸟的叫声高低起伏,摇摆生姿,伴随着山风,在叫声中树木似乎变成了清风,如一朵云彩,从人们的身心飘过,亦如习习山风涌到人们的心肺中。瞬间,水流花开、泥土消融、瓦楞房间都成了万物复苏的声音,都成了村子里火苗般跃动的音律。鸟的鸣音是乡间的信使,用悠扬的叫声,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带来了一份感动,传递给了劳作人的心扉里,似奏鸣曲,唤醒了人们的生活节奏。趁人不注意,树枝和屋顶上的飞鸟迅速的飞到场院里的竹席上,分享几粒人们晾晒的粮食,坐在树荫下的老人看见后,取下头上戴手的头巾扬扬,喊一声“饿”类似于鹰叫的声音,却并不严厉的追究。这种突然降临和偶尔偷袭,给小孩子捕捉增加了机会,将筛子或箩筐放在席子跟前,筛子用一根约一尺长的木棍支撑起筛子,给筛子的下边放点粮食粒,木棍一头用细绳子拴着,小孩则拉着绳子另外一头躲地树的后边,等麻雀飞到筛子下面找粮食粒时,则迅速拉绳,将麻雀扣在了筛子里面,然后放飞。这种现场捕捉给单调、平静的童年增添了点趣味。
鸟鸣成了村里一切美好的象征,在春暖花开、在秋高气爽、在麦浪翻滚、在大雪纷飞的时候,总是站在枝头喳喳的叫着,这种鸟鸣的声音将一切美好和不美好都化作高挂在心空的一道彩虹,而变得晶莹剔透。心里有了鸟的鸣叫,每天静止的日子也感觉到了艳阳高照,思绪随着鸟的鸣音和震翅的飞动,划翔着优美的心电图,飞翔的姿态、婉转的啼鸣、漂亮的羽毛在高低不平的起伏着。看着飞翔的踪迹,如同看到了色彩斑斓,看到了天高云淡,云在动,心在动,心随雲而变得无限的轻松。
树
经常在玉山,感觉玉山是我精神的归宿,视野里总是万物葱绿,百花次弟开放,一幅万物复苏的景象。
村子及房子周围杂草丛生,荆条、扫帚草、苜蓿兀自生长,没有茂林硕大气象,但有了生态的气息,乡土一样的风情,黄土离不开她们不断的点缀,才显得这个地方如此春意盎然。如今,树大了就有了姿态和神态。人们在砍伐时告知树神早离,不日伐之,增添了不少困难,现在栽杂树的人少了,但在村庄周围栽杏树、桃树、苹果树、柿子树的多了,在果子成熟的季节是儿童的奢侈品,多了口福,苦了胃的消化。树木到了夏季多了遮阳之处,是房子、村庄周围的点缀,也是从儿童乐园到成人后给予乡愁的一种念想。村里的一棵皂角树,见证村子经历岁月的风雨时光,让每位跟前路过的无不肃然起敬,玉山成村有多长的时间,树就有多长的时间,它是村子的乡愁,连接和导航着外地人回家的路。
在村子的牌楼东南方向便青山隐隐,姜山、歪阻崖、玉山、平顶山和王顺山连绵起伏的山峦,围着玉山村成了一条玲珑有致的曲线,勾勒出玉山的地形地貌,向北丘陵地带青苗吐绿,万物复苏,微风过后,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,给人无限的暇想。回头望玉山,村子在树木掩映之中,到了春夏秋季节,让人们捉摸不透到底谁主谁次,房子在树丛中,树木同房子相融相映,是树木在村子里,还是村子在树木中,这种半藏半露,增添了人们无暇的想象。生活在村子里,不好高骛远,不凌空蹈虚,而是在朴素的日常生活里体会出人间温情和生存意趣,正是乡土生活的哲学,也是质朴的生活哲学和建筑美学。
阵阵轻风过后,树木摇移,景致更加妩媚,这种景致增添了玉山人内心深处的宁静、一片祥和。
风
玉山风大,是因地势处于川道中的原因,过去经常刮黄风!
记忆中的黄风在耳际嘶鸣,人们的双眼即眯起的样子,像是担心风里的沙尘吹进眼里。刮风时,气势恢宏,风刮过,天空一片昏黄,刮跑了行人头上的帽子,刮跑了妇女头上戴的包巾,骑自行车的人只能下来推着车子艰难的前行,在家不出门的人被风吸拉着门窗发出惊人的响声而不敢出门。雨天时风刮翻了行人的雨伞、草帽。行走的人们背着风向,风能推着人们前行,衣服变得异常肥大。风送着沙粒拍打在后背上,能听到密密的声响。冬季,西北风刮的满天尘土飞扬。好不容易盼到春天,万物复苏之时,却是大风肆虐之日,锄地的人们随风同麦苗一起摇摆,成一道别致的风景……。
玉山的风,依然在四季行走,从未停歇,玉山的人不甘心,爱好了,也爱美了,许久未听说有进山砍伐烧材的樵夫了,村子周围的树多了,山和地变绿了,稠水河里的水变清了,如今的风也失去了黄色的凶猛,从玉山的河水中刮来,携带着阵阵清谅、洁净的清爽。
于是,迎面吹过来的不是风,是风景。
水
村子周围有三处池塘,一年四季从不干涸,到了夏季水汪一些,冬季的水相对较少一些,这无不说明这里在河流交错的影响下,空气湿润。西边的池塘边上生长着大片的芦苇,仿佛柔软的绿竹,随风起伏,风影摇曳。池塘里的野鸭在芦苇根部游动,给人增添了无限遐想的空间。夏季,池塘成了村子里小孩的乐园,大的孩子则到了附近工厂的深水池中游泳,女人们也常在水边浆洗衣物,和水里的孩子开玩笑,庸常的日子增添了别有的滋味。
村子后面有两眼泉水,誉为东泉和西泉,西泉冬暖夏凉,到了冬季,在暖阳的照耀下,妇女们经常围在西泉边上洗衣服。人们每天清晨赴东泉用扁担挑水倒进自家的瓮里诸存,供给生活饮用,后来泉水引进到了各自的家里。如今公路从这里经过,泉水进家的管道成了“漏斗”,泉水从地下流到了别处,干涸后的池塘被人们填平后上面建成了房子。但受大自然环境的影响,村子周围依然是碧水青草,蓝天绿树,干燥的空气多了几分湿润。村子西边的稠水河,过去水黄泥沙多,而且混稠,人们称之为稠水河。如今水域没有障碍、水面少有垃圾、河岸也无违建,岸边多绿树绿草掩映,别有一番乡村风光,自然和生态让稠水河变成为了清水河。玉山的井水好,十分清冽,井深约三丈,我曾经扒在井沿上亲眼看见井壁上水流渗出,仿若泉眼。即使到了夏天都透着一股寒气,人们称之为“井拔凉水”,甘甜清爽。打水时,井上的辘轳挂着水桶,快速转动放到井里……,如今,井干涸后,被人们填了,成为乡愁或念想的地方,因为美好总是让人记忆。
如今自来水从河流的上源走进到了村里,这一方水从地下到了地上,从远古到今朝,迁延流变,湮没风尘,滋养着一方百姓生生不息,其清凌凌的迷人姿容愈发可期。
路
玉山偏僻,交通不便。
国道临近玉山时,绕了个圈进山了,玉山人只有到了晚上看到远处的星星点点的车灯,才知道国道的大体方位。过去的道路是沙土路,最早见过的车就是乡亲们运土肥、推粮食的独轮车,好一点是便有了双轮的架子车。听说培善伯和夏凹伯将地里产的洋葱用架子车拉到县城出售,天不亮时出发,走四、五个小时才到达县城,路途遥远,安全隐患多,让人提心吊胆。于是村子里将出远门、走过远路的人喻为见过世面的人。
人们对乡土的惦记,主要依托时代和亲人在乡土脊背上划下轻重、疏密、大小和深浅不等的痕迹。随着时代发展特别是政府的强力推进,做梦也没想到道路和交通工具会发生了巨大变化。俗语说:“交通交通,一通百通。”自从沪陕高速从玉山有了出口后,这里的交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纵横交错的公路、乡村路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公路网,结束了玉山交通闭塞的历史。如今,别说独轮车、架子车少了,就是自行车、三轮电动车、摩托车也闲置了,小轿车已经成了人们出行交通的主流,下地劳动时,人们的交通工具也是以车为主,真是幸福永远奔跑在路上。
“日行千里”不是梦,这是道路给人的快捷。
灯
灯光是村子里的眼晴。
经常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行走,视觉被各种杂沓细节塞满,霓虹流闪,氤氲迷雾,这是灯的原因。玉山的灯像是夜色中天上指明的明星,看着它,永远不会感到迷惘。
距离门口近的主干道旁安装上了太阳能路灯,它倒航着人们回家的路,无论多么疲惫的脚步、多么寒冷的夜晚,远远看见村子的路灯,就知道村庄没有睡觉,还醒着,让大家加快了回家的步伐。现在回家,同过去回家有着不一样的感觉,过去的村子是安静的,安静的让人无法留恋,夜幕降临后,外边玩耍的孩子在大人的叫声中就各回各家,陆续关闭着门户,村子慢慢地一下子就黯淡了,于是夜风声中几条狗在空阔的天地间尽情地吠叫着。
不管多晚,进村时感觉不到阴暗,不管多晚没了回家时“墨灯瞎火”的顾虑。这里的灯经常亮着,能感觉到心灵互动与碰撞的归宿,这是心灵的慧灯,更是人们的福慧。如今,数盏乡村的路灯来温暖自己的心灵和家园的回归。尽管是夜晚或者黎明中的晨曦,有着在村子里行走的欲望和冲动,感觉到的是一种诗情画意,启发着思维易常活跃,给人增添不尽的想象空间。
人
一片树木的站立则是一个地方灵魂的展示,如今城里的景观树在这里越来越多,多的让你有寻觅着另外的一种感觉,感觉不到这是山里,但也不是在城里。
山脚下,借山傍水但受交通和生活的限制原住村民已经迁移,老房经年雨淋日晒,年久失修,在地方政府招商引资的引导下,路通了,外边的人来了,一些经销商借民宿改建成了别墅,他们以租代售,这是变了味儿的新农村,同玉山人关系越来越少了。玉山有过辉煌,有过落漠,许是地处偏远,未被开垦,突现出了生态和自然,交通的便捷让人想往的也是生态和自然。感觉生活在这里的人的要求很朴素,吃饱穿暖,身体健康,出行方便。
但如今,袅袅炊烟的成语在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回忆和奢望。
外出了,一步一回头,从清晰到模糊……
回来了,一步换两步,由模糊到清晰……
记忆中、现实中,玉山会带给人们的怎样地感受,也许,只有玉山的人知道。怀乡是一个温暖的词语,也是一个悲壮的词语。悲壮的让人无法释怀,玉山村的门牌楼盖到前程村,秦国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原始玉料出土的地方有座盖玉桥,如今盖玉桥的牌子被用到了许庙村旁杜家河的河桥上。从过去玉山设县,到如今的玉山村因修公路而四分五裂,映射了玉山人的曲折和辛酸。玉山是坛老酒,醇香与散发,都是故事,演释在春夏秋冬。参天之树,必有其根。怀山之水,必有其源。过往的岁月,转瞬即逝,一代又一代的玉山人,在这里繁衍生息,他们不管走在哪里,都能听到玉山似乎在风中歌唱。如今,村子还是过去的村子,但村里人已经不是过去的村里人,为了生计的奔波,村里青壮年外出务农,回家后也是深居简出,少了过去白天老碗会,少了夜伴星空下,夜宿麦场闲聊的情致。城里人住在农村,体验着不同于城里、也不同于村里人的生活,每天清晨运动,经常游走在田间地头,屋旁村后,河边树荫之处,成了村庄和土地的观望者。到了夜晚,宽阔的水泥路上吹着清谅无尘的风,两旁的树木跳着黄昏的舞蹈,在路旁太阳能路灯的照耀下,显得风姿绰约,几只隐身的小鸟为夜晚增添了性灵的存在,只是少了儿童在夜色中捉蝉的童趣。
人们对于村子的记忆沉没在夜色的深处,原有的生活形态在逐渐减少,预计着灵魂在慢慢的丢失,仅存的空壳或许被分开后逐渐的迁移别处,这些都不由自己。
生活在性价比的时代,这里也似乎发生着悄无声息的变化。
自然环境同过去原生态比,也发生了变化,过去的房屋基本上是石砌的基,土垒的墙,松木或椿木做的屋架,上面披满了鱼鳞般密集的墨灰色的瓦片,虽然平谈而普通,但家家房前、屋后开辟出很大的菜园。这一切使居住在这里的乡亲,能从清贫中享受到自然的雨露和清新的空气,使劳累的心,有了歇息和安抚的去处。乡愁是什么,是饱经风雨磨难的祖先们“莫忘来路”的叮嘱还是土地与血缘交融支撑的生命原点?如今新的生活方式也带给一些陌生感,但回望长辈人把心搁在田野上,搁在泥土里,搁在庄稼中,从晨曦中下地到披星戴月中回家,这种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不畏艰辛、勇往直前的精神品格,催生了多少人描绘、记录、倾诉的欲望,撩拨着人们回家的念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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