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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把椅子空了快一个月了。
我坐在这把椅子上,这会儿四周倒是很安静,那些拿着弹弓练习射击的人一个都没来。我想,他们肯定不是都去教堂做礼拜或上庙里敬香去了,要是有那份儿心思,他们大概也不会成天在这里噼里啪啦地打弹弓。
我坐在这儿,不是想向顺着下面砖砌台阶上坡来的人发出警示——别沿着这条路上坡,坡顶有人打弹弓,打出去的钢珠不小心会弹到身上。偶尔就是有人沿着这条道上来,听到弹弓珠子击中易拉罐的响声,也会缩着身子看一眼,赶紧离开。
每天我就是坐在这儿,坐一阵子。
他再也没有出现过。我也不是在刻意地等他。
前阵子,我顺着土坡根的步行道绕行而过,总能看到他就坐在坡顶现在我坐的这把椅子上。一身黑衣黑裤,黑色的长沿帽,黑色口罩,防护镜,脚上穿着黑色的登山靴,登山靴绑着绛红的鞋带,深黄的软底牛筋鞋掌。他年龄大概有二十七八岁,瘦高个,斜靠着条椅靠背,懒散的就坐在这儿。我想,那是谁家的小伙,怕是有什么病或身体虚弱,才会每天裹得严严实实,出来到这公园里晒会儿太阳,呼吸些新鲜空气。
因为每天都看到他,禁不住好奇,有天,我就从下面不远处一条可以绕到坡顶的小路,上到了坡顶,一直走到他坐的这条椅子跟前,在椅子的另一端坐了下来。
有五六分钟,我们两人都没有出声,尔后他说,你为什么要坐到这儿来?
我说,我,打扰您清静了?
明显的他要比我小二十来岁,估计是我称呼他时用了个您字,所以他有一点不好意思,他客气地说,不是。他指了指正在打弹弓的那几个老头说,我觉得这个位置很容易被他们打出的弹弓钢珠弹到,不安全,何况耳边全是他们打弹弓的响声,也图不到个清静,所以才问你为什么会坐在这儿。
我说,既然这样,那你又为什么会坐在这儿?我从下面步行道走过时,看到你每天都坐在这儿。
他说,你留意我?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坐在这儿。
我说,也不是刻意地留意你,我从土坡底下的步行道走过时,看到你经常坐在这儿,裹得很严实,觉得好奇。而且,在这些人还没有来这儿拿弹弓练习射击时,我就经常坐在这把椅子上,这里僻静,又是个角落,很少有人走动,每天能坐在这儿安静地待一会儿,蛮舒服的。不过那会儿,坡下的这一小块湿地,每天都还有几十只麻雀在嬉戏,还有几只不知名的鸟,也来这里饮水、洗澡。后来他们来后,每天噼里啪啦的射击,麻雀和那几只鸟就不再来这里了。我呢,也就不再在这儿坐了,我每次来公园,都是从坡下的步行道绕过去,走到土坡最下端,到听不到这响动的地方,再上坡找地方坐。
我又问,你知道这儿不太安全,也不安静,为什么会经常坐在这儿?
他说,我就是等着他们打弹弓的钢珠弹到我身上。
我说,这就奇怪了,还有你这等人,那要是点子不好,钢珠弹到头上,那不就伤着你了?
他说,是,最好就是弹到头上。
我问,那是为何?
他说,我也不知道为何,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。
我说,那到底是为什么,能不能给我说说。
他说,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,就他们吧,你看,成天在这里拿着弹弓练习射击,还在墙上挂了几十个空易拉罐,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,就近五六十米范围内,你都无法安生的坐一会儿。而且,钢珠子要打不准,打到墙根的树上,树就会被伤着,这旧墙要是老拿钢珠子怼,终归是砖砌的,时间久了,也会被损坏,关键是,要是不留意的游客从这条小道上来,一不小心,就会被弹回来的钢珠伤着。
我说,那你没给他们说说?这个理儿我想他们还是懂,说一说,说不定他们就不再在这儿练习射击了。
他说,我给他说过,但他们说,钢珠子反弹不了那么远,要是能反弹那么远,他们练习弹弓射击的这一拨人,早就有人受伤了。我说,那还是有万一啊,他们说没有万一。我说树或墙经常这样拿钢珠子射,也会被弄坏的。他们说不碍事,再说了也不是你家的树,你家的墙,你操那份心干嘛。和他们理论了两次,他们说,你就是个找事儿的人,你要觉得这儿不安全,响动大,不安静,你完全可以不坐这儿,公园不算很大,但就你坐的个地方,肯定还是能找得着,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们杠,我们这也是得到了公园管理人员的默许,不然我们哪能在这儿打弹弓?
然后我就坐在这里了,我也不是想通过坐在这儿的这种方式和他们杠,我也说不清,反正我就是每天在这儿坐着。
我说,那你是个守望者?或者说是个守护者?
他说,不是。他笑了一下说,我要是个守望者,那我不得戴顶小红帽?
我说,不一定非得戴小红帽啊,你戴着黑帽子同样可以守望。
他说,我的意思想必你明白,守望不守望和戴不戴帽子又有什么关系呢?我的意思,我没有那种情怀。我并没有想着守在某个危险的地方拦住谁。我想,我连自己都拦不住,我哪有力量拦住别人。
我说,就这事儿你觉得他们做得不对,可以到公园行政管理的口子投诉,或直接打市长电话,或找记者啊。
他说,这两年类似的事儿经历了一些,我不想再耗费精力弄那种事儿了。
他说,过去两年因为装修房子和装修公司产生纠纷、暖气漏水等诸如此类的事吧,和物业,装修公司,消协,行政主管口子,甚至法院都打过一些交道,看起来很简单的事,就会变得非常复杂,就像进入了一个迷宫,一个泥潭,到最后有可能就会不得不不了了之。即使你胜了,你也胜得精疲力尽,要是输了,那输的更是精疲力尽。我耗不起那个时间,也没那份精力。不还得生活吗?不得挣钱养活自己和老婆吗。你看这几年的报道,不有很多这类的事儿,为了维护自身的权益,去投诉,去起诉,去上访,然后调解,调解失败,再投诉,再调解,调解失败,起诉,调解,调解失败,有时候一个不大的事儿,耗个两三年,费老大的劲,最后也得不到个该得的结果,就是得到个该得到的结果,那两三年的时间不就都耗进去了?不过吧,我觉得即使这样,也还是该有更多的人维护自己的权益,或为更多的人的权益出个声。不然,沉默的大多数会越来越多,以至于整个世界都会变得鸦雀无声。
他说,但我呢,就是想在这儿坐着。就像一只退缩的鸟,满心希望其它鸟都奋力地往前飞。
我说,你坐到这儿,这已经说明问题了。肯定不是完全的退缩。
他说,噢,对,我就像是忘记了自己是只鸟的一只麻雀那样在这儿坐着。
我问,忘记了自己是只鸟的一只麻雀?
他说,嗯。我老早就在下面不远处,我每次来都找个没人的椅子坐着,那时,打弹弓的这些人还没有出现,麻雀飞来飞去,落在四周啄食、跳跃、嬉闹,但有时我看到其中一只麻雀会突然静止下来,望着前方发呆,你知道麻雀自然是最警觉的一种小东西了,耳朵里听到一丁点声响,眼睛里看到人影或有什么东西在晃动,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即飞走,哪怕是就近坐着的你,手从口袋里往外掏个烟盒,四周的麻雀瞬间就会一哄而散,可是,那天,那只麻雀发呆时,离我大概只有三米远,我掏烟盒,打火机点火,其它的麻雀都飞走了,只有那只还在一动不动地在发呆,一脸的茫然和若有所思。我故意咳嗽了一下,又长长地叹了口气,它还没飞走。就平时,麻雀不发呆时,你低着头在看手机,或像那只麻雀一样,一脸茫然地发呆,或盯着一棵树看,它们都不会理你,该啄食的啄食,该跳跃的跳跃,该打闹的打闹,但你要专注地盯着它看一眼,那只被你盯着看了一眼的麻雀,都会立马飞走,紧接着其余的麻雀也会跟着全部飞走。但那天那只发呆的麻雀,一直站在我眼前的砖铺步行道上,一直在专注地发呆。我想,这只麻雀肯定是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只鸟了。然后,我使劲跺了跺脚,它露出一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的样子,惊诧地看了我一眼,才慌忙飞走了。
他说,我就像那只麻雀,已经忘了自己是只鸟,只是呆呆地待在这儿。
我说,这块地儿一只鸟都看不到了,我突然就感觉到了,耳朵所感觉不到的某种寂静,一种很深的寂静。我觉得这个角落这会儿寂静得都让人无法忍受。
他说,寂静吗?这耳根里还不都是他们噼里啪啦打弹弓的声音吗?
我说,我的意思是,这周围原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都没了,四周看不到一只鸟了。那种没有鸟,没有鸟叫声的寂静。
他说,噢。只要他们在这儿拿弹弓做射击练习,鸟恐怕是再也不会来这里了。我想,鸟对弹弓之类的东西,肯定还是有先天性的一种恐惧。
我用嘴撇了一下那几个正在打弹弓的人说,那会不会他们用弹弓打死了那些鸟呢?因为不光这附近,就是往下走一百多米,也看不到一只鸟了。
他说,他们拿弹弓打鸟,那也不至于,估计是鸟类的安全意识还是很强,这里受到了惊吓,所以不飞出去几百米,可能心神都安定不下来。
而后十几天,我每天绕着土坡下角的步行道走过时,他依然斜靠着身子懒散地坐在坡顶的那把铁制长条椅上,我知道他就坐在那儿,但我也不再抬眼看他一眼。
等我再次从坡底下走过,抬眼看时,那把椅子空着,没了人影。一连好多天,那把椅子都空无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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