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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段时间，我对麻雀的叫声是相当厌烦的，那是丢失睡眠的日子。躺下睡不着，伴在耳边的就是叽叽喳喳声，醒来又太早，还是一片叽叽喳喳声，就像在北京上学时，一到夏天就陷入了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蝉鸣包围圈。楼下有树，很大的一棵杏树，麻雀平时就聚集在上边不知疲倦地大合唱。我一度想哄赶它们，甚至想把树剧掉。可是一推楼门，它们就提前一哄而散，飞上了楼顶或是窗台，排成一行，继续合唱，好像它们只会合唱，只会这一种技能，唱累了它们就歇息在上边，它们晚上也应该就睡在树上，谁让它们住在城市，城市没有农村那么多的屋檐可供它们歇息。我曾在深夜打着手电去探访过它们，麻雀一律闭着眼，呆着头，抵着胸，静静地立在枝杈间，下了雨更是缩成一团，显得更小了。它们怎能在树上睡着？既要防着掉下，还得防着我这种居心不良的人，那样的睡想必是很累的。派班室的老猫以前老趁夜色上树逮麻雀，逮住了暂不吃，翻过来倒过去地折腾，麻雀那阵子真是可怜。不过最可怜的是在下雪天，地无一处不白，无处觅食的麻雀，一行行地排在电线上，一群群地扎在枯树上，骂着老天。忽见有一片扫出的干地，隐隐有几颗谷粒被箩筐罩着，但还是有缝隙可钻入，不知深浅的小麻雀不听老雀言，一头一头进入了我们的埋伏。麻雀是刚烈的有气节的，就像狼一样，虽然一直处于饥饿状态，但是没听说那个马戏团有狼给人表演节目。麻雀贪图饥食冒险入筐，但是真给它们面前摆上米粒，它们是拒而不食的，老麻雀这时的胆子也大了，敢跳在房前，竟然还撞窗户玻璃，与受困的小麻雀一唱一和，叫骂着我们，哀求着我们。三五日后，小麻雀绝食而亡，大麻雀的叫声也弱了衰了，它们对我们简直失望透了。麻雀最灰暗的日子可能就是五八年吧，听父亲说，那时麻雀被定了成份，一夜之间成了“四害”之一，成了全民公敌，人们站在屋顶、树上，用弹弓用脸盆用大喇叭惊得麻雀无处落脚，飞起落不下，那还不得累死，就有许多麻雀直直地从天下摔下来，成了人们请功的战利品。多亏麻雀不会写历史，不然的话弱弱相欺的劣根性真成了人的专属。麻雀终归无法灭绝，至今依旧四处跳叫，生机无限。麻雀依附于人，流连于屋前屋后，我们叫它家巴雀，它太多太平常了，以致于它的生与死得不到人们的重视，不像喜鹊和燕子，平白无故就获得了人们的夸赞。母亲说，生我那年屋檐下住了一窝燕子，我问是我先出生的还是燕子先住的，母亲说不清楚，反正说那是吉事。不像说麻雀，那东西净偷吃粮食，其实麻雀主要是吃虫子的，有肉谁吃粮呀，到了冬天真是没了办法，如果也能飞向南方，也不至于如此背锅。楼下杏花开了的时候，我的睡眠逐渐好了。早上，太阳刚刚升起，麻雀已经在树上叫成一片，我不再厌烦麻雀的喧叫，其实是清楚了:睡不着觉纯粹是自己的事，与人家麻雀没有半毛关系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