掏鸟蛋

作者：赵振乾

五一前后气温温差大，早晨凉飕飕的，田间地头经常会出现薄雾。到了中午气温陡升，太阳拿出一天最热的热情，温度好像要奔夏天去的感觉。这时候杨树叶子长到鸡蛋大小，麻雀也开始产蛋孵鸟了。

麻雀属于家雀一类，俗称“老家贼”，它们有了社会形态的雏形。它们把家安在农户的敞棚，门洞，闲置的配房里，檩条和土坯的缝隙中。通常一户人家住着好几家麻雀，每天清晨，天不亮就在墙头，树杈上集合开会。意见不统一时，嗓门越来越大，叽叽喳喳地吵闹，有个别的还动手，扑棱扑棱地追着打架。它们经常一群一伙，街坊邻居的一起出动。夫妻两混在兵团当中，离得不远，防护捉食有个照顾。不像野鸽子、灰喜鹊把窝搭在野外的大树杈上，四沿八遭没个邻居。野鸽子落在树上，两口子离着八丈远，冷漠的像路人甲和路人乙。灰喜鹊也是，夫妻两在地里觅食，一个在地头，一个在地中间，自己找自己喜欢吃的。

麻雀身体小，战斗力不强。若是落了单，遇上天敌，别说逃了，吓也吓死了。所以它们必须依赖人类，同类之间一起行动才能生存下来。

李大娘家的东配房是纯土坯的，没窗户没门，平时放些农具和柴火，不动烟火又不怎么来人，成了麻雀的理想居住地。从这屋里每天飞进飞出，不知道里面究竟住着多少家。

大刚和小辉早就瞄上了这里，就等着鸟下了蛋去掏。这不，上午放了学两人没进家，直接背着书包来李大娘家了，和李大娘打了声招呼就钻进了东配房。屋顶虽然不高，但他们俩个子小，摸不到。四下又没个桌子梯子可用，俩人想了个法儿，大刚扶着墙，蹲下身子，小辉脱了鞋踩在大刚肩膀上，大刚慢慢地站直了身子。小辉小心翼翼地摸着墙，抠着坯缝，终于稳住了身子。小辉一只手扶墙一只手伸进鸟窝。鸟窝里草很多，严严实实下不去手。小辉一点一点向外拽，草，尘土，鸟毛哗哗地往下掉，落了大刚一脑袋。大刚强忍着，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。

小辉终于摸到了鸟蛋，四枚！还带着大鸟身体的余温。小辉把鸟窝一拢，把鸟蛋围在中间保护起来。拖出了墙缝说了声“行了！”大刚缓缓蹲下身，小辉跳了下来敞开鸟窝。窝里躺着四枚鸟蛋，鸟蛋有大拇指肚大小，一头圆一头尖，褐色的蛋皮上布满了黑点。俩人笑了，接着掏！

这回找了个墙角，墙面上还有麻雀拉的便便，一溜溜的白点。根据经验里面绝对有窝。大刚来了精神，双腿用力蹬地一下子就把小辉顶了上去。小辉伸进手，拽出些杂草，继续伸入。手指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，难道是孵出的小鸟？不对！小鸟的身体是滚烫的，这个东西怎么这么凉！那东西动了，缠上了他的手腕，凉凉的长条形。

小辉吓得手一缩大叫“长虫！”手出了鸟窝用力狂甩。一条青蛇“嗖”的甩飞出去，“啪”的一声摔在地上。大刚吓了一跳，猛扭身子去看，忘了肩膀上还有个人呢。小辉站立不稳，一下子摔了下来。好巧不巧正坐在地上刚刚掏出来的鸟蛋上，疼得“啊”地一声大叫。李大娘听见动静，忙跑了进来。小辉脸色苍白，“打死它！打死它！”李大娘看到地上的蛇，蛇也受到惊吓想找地方钻逃走。李大娘说：“不能打，不能打，这是财神。”说着找了根木棍挑了出去。

小辉从地上起来，屁股上粘了一大片蛋黄，蛋壳碎成了渣渣，和蛋黄混在一起，抖也抖不掉。这倒霉劲儿就别提了，狼狈到了极点。

如今李大娘去世多年，配房也被李大娘的儿子翻盖成了新房。麻雀们另找了新家，当初掏鸟窝的小屁孩儿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，再也遇不上掏鸟蛋掏到长虫惊魂一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