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：宁建新本文编辑：观音石
邵东是搭蛮怪果垱，十里嗯同俗，五里嗯同音。像我侬古里港“手”，只隔得六里路的堆头人港“朽”，佘田桥人狗九嗯分，走九嗯分，几侬港：“那天头前来了一搭黑九，一搭麻九，哈起我飞九飞九。”我侬古里港呷冷水，中乡那边港呷卵许。嗨起冇卵事，我把一天担土话港出来，看代四听嗯听得懂。
时干是三月尕，天气有滴几冷。天丝丝光几，我就起来里，窗子外头果山里麻雀子鸟、丫鹊子鸟、画眉鸟、茅肆婆婆鸟等等各式各样果鸟叫起呵啊呵，蛮闹热。
我冇得困早眼（土话读an）闭果命，每天到那时几嗯是头前胀就是后头急，急三忙四行进茅肆里。古个是哪天得免嗯了果事，丫是哪个人得免嗯了果，听到港还有人写了滴蛮好笑果对子：“任你英雄豪杰，进来只得低头哈腰；管他贞女节妇，到此自动宽衣解带。小坐一时，便会放松意念；清闲片刻，即成造化神仙。”
过后，蛤要揩，果是人类区别畜生和扁毛畜生嗯同果垱，那时几的皇帝是担棍子（叫厕筹）揩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里人蛤是担木棍子、蔑片片、稻草等揩，古啊子代四蛤担卫生纸揩，丫是一搭蛮代果进步。
接倒就是刷牙齿，细时几嚜到有老子古洗果脸后，把脸帕包在手指头高头，伸进嘴巴里抠牙齿屎，抠出来又放到洗脸水里洗，洗果后再伸进嘴巴里抠。自尕疑起干净了就喝一口讲水（井水），含在口里鼓起腮帮子咕噜咕噜漱几口再吐果。古是那时几老子古老母头子刷牙齿果法子。古啊子冇得哪个用了，代四都有牙刷子、牙膏来打扫口里果邋遢了。刷牙齿要用温乃水，嗯子欠起牙环妞痛，要刷牙齿外头又要刷牙齿里头，哈要刷牙齿嚼东西那一面，刷完了就刷刷舌子，舌子高头雅蛮邋遢。边刷牙子，边想起一搭谜子：“一头生毛一头光，一扯一送出白浆。”谜底是刷牙，可常常让人想歪了，想到两口人床上运动切了。
接倒就是洗脸，记当细时几妈妈帮我侬洗脸，先把帕子纠干，又用手板沾了水抹到我脸高头化湿；一搭手扶到我后脑钵子，一搭手拿帕子帮我洗脸，先洗眼（读an）郭，那里有眼屎，再洗脸庞子、蛤口多底、耳朵蜗蜗里、耳朵后头、后讲散。洗果我搭脸，就洗妹妹果脸，又洗老弟果脸，又捉起我侬两搭勒勒手几放到脸盆里洗。
洗过手板洗手背，洗过手背洗手讲。一圈洗完，那盆水肥得一丘田了。古啊子家家户户有自来水，洗脸一个一盆水，一个一块帕子。长代后，我每回洗脸得要洗鼻子眼古。有搭谜子港：两兄弟，隔层壁（读bia）活络活络煮粥呷。谜底就是鼻子。鼻子眼古里有鼻毛，日日夜夜进气出（土话读qu）气蛮多灰尘粘在鼻毛高头，结成鼻子屎，每天都得清理清理。蛤有指甲子缝缝雅要干干洗果。
个人卫生搞好里，就切搞早餐呷。六七十年代那时几早晨尕拈两搭冷红薯当早餐。古啊子生活好哩，蛮多人懒得动，蔸尕蔸切馆子里呷早餐，有包子、米粉、饺子、粥等等，紧你呷。我侬呷嗯起，自尕化面呷。面里头打两搭鸡蛋，一蔸人呷起味死切里。
呷果早餐蛤楼打开店子门。马路上人来人往，细哥几拉着代人的手切读书（土话读须），书包提（土话读dia）在代人手里。如今果细哥几蛮金贵，马路上车子雅多，代人嗯落心，就送几侬上学接几侬放学，头几年中间蛤要送晌饭，今年几学校有晌饭呷，一餐只要交一块钱。
对门果店老板带班切帮主人家搞水电安装，一年到头冇弄几天嗨。砌屋的装模的匠人，骑起摩托切上工。古时几果工硬是做得，工价年年加。有时一年要加两三回，今天涨到二百二三了。小工和代工一样价，每天蛤要一包烟、一餐饭、一个茶食。古滴人硬是（土话读恩是）来得，一栋栋高楼大厦在几侬手里竖起来里。
打牌打麻将果在麻将馆里围起一桌就开工，接到又有人来。鸡屁股代果垓几有五六家麻将馆，嗯到九点就家家拍满了。还有好多围着看的，主张的。雅蛮怪，进麻将馆果天天是滴现人，有的头一天输起驴干卵尽，发愿“门天蛤来，手生蛇脑壳”，叠天又来了。听一个麻将馆老板港，每年的台费钱七、八万，蛤冇有包括价出切果钱。按道理来港，打牌打麻将的蛤是滴人精精，算过来算过切到头来钱蛤进了麻将馆老板的袋子。偏偏古滴人就像鬼摸了脑壳，天天进切。
有搭老子古，八十多了，四男一女，有两个崽脑瓜子嗯灵性，呷五保。老子古靠着古笔钱打牌，蛤要打5元一提。旁边人看到急起寰心痛，老子古输（土话读xu）了冇事果样，身上果钱硬要放到别个袋子里才得落心。其实，那滴专门靠打牌打麻将盘口果冇是运气好，蛤是耍狡果手段高。
记当七八十年代那时几，公社干部捉打牌赌宝果，捉起来就关几天。打牌打扑克果有是有，蛤是挂胡子、拱桌子。代四打果高高兴兴，嚜果雅高高兴兴。嗯像古时几，你企到人家屁股后头嚜，人家连输几把，会tiu开你。人家连阳几把，脱另三个会红起你咬（读媪）得两口。
冇有流转出去的田垄中间油菜花开得稀稀拉拉，古里一块那里一块，像搭癞子脑壳。嗯像那时几，油菜花满垄满垄，金洞洞黄。中干蛤是有几个人在酿路道，脑壳上顶着一团白云，脚多底踩着一片黑土。天气有滴几冷，几侬古滴老子古、老母头子扎脚勒手挖土播种。几侬大楷是农村里最后一批担最原始果办法酿路道果人，我七老八十果娘和爷（读ya）雅是一果。好在古阿子有好多垱成立了农业合作社，接了几侬果班。
我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学“学习强国”。冇哪个进门，我就把自尕埋进手机里头，乡里有句老话港：死哩冇埋。我是埋哩冇死。在屋里开了个点点代几果照相馆，可智能手机把照相机打得霉稀垮烂，那会几复印蛤有滴生意几，古啊子搭搭村都有复印机。那会几哪里老了人果话，打印包财票弄得几十块钱，古阿子“和尚师傅”雅打，纸马匠雅打，硬是告花子搭火各朝各卡里扒，抢果切一代半生意。
想写滴么子几，就是提嗯起笔。干脆就看手机小说，看一天倒天，有2块钱红包，听到港蛤能抽手机，嚜到手机中奖名单高头写起昨天某某抽中一部，今天某某抽中一部。我抽了几百天了，手机影子都冇有嚜到；钱倒是到账了一百多。
古搭里头果小说读起来带劲，想起来冇味，蛤是一搭套路：主人公先是走投无路，比告化子蛤惨。陡然间一搭奇遇，得到远古传承：医术、道术、武术、法术样样精通，变得比神仙蛤要狠。狙击枪都打不到，手板一抓就接住了子弹，一捏，子弹成了粉粉。几根干针，嗯管么子疑难杂症都能党好。代老板一送就是豪车、别墅，美女争倒要夹把几，哪怕当情妇都欢欢喜喜。看古样果小说（土话读血）就像呷鸦片烟，上瘾，有害，但就是离嗯开。
有老子古来剃脑壳，我帮他围上围布。从剃脑壳果老婆前年动了腰结石手术（土话读shui）,腰子一直痛，企久哩都奈嗯何。要几切住院，几骂我又想害几哩。我冇得法，买了新电剪、电动剃须刀等工具，充起师傅来，专门剃光头和老子古平头。老子古港，你罢哩，一搭左手样样耐得何。我笑一蛤回，搭帮工具好。剃光头时我先担电推剪推光，后担剃须刀打磨，剃平头时在电推剪高头安个定位梳。一搭手剃起雅看得过几。
有滴老子古七老八十了脑壳高头蛮邋遢，个倒个月冇洗过，白癣皮子落雪果样。我戴起胶手笼子帮几干干洗果。一搭脑壳剃完要二十多分钟，我收五块钱。客港别个收八块、七块，你要加滴几。我港嗯加，反正剃起好嗨果。
八十多果爷老子来店里嗨，我港，帮你洗脑壳。爷老子港嗯洗，冷得狠。其实嗯蛮冷哩，几是想到水要电烧，水雅要钱电雅要钱。我帮爷老子剃脑壳后，才晓得几搭脑壳雅蛮邋遢。嗯像几年轻时全身上下干干净净，每回从厂里回来休假，身上总是香皂味，听起来蛮味。雅怪嗯得。八十多岁哩，手硬了；又穿起蛮厚八厚，洗脑壳手反嗯上，只有等到剃脑壳时洗一回。我港：你冷天一个礼拜来洗一回，热天两天来洗一回。嗯子你企到人家闷撵，别个听到有赶气。爷老子口里应到，可十天半月才得来洗一回，蛤要我催了又催。
嚜倒嚜倒黑哩天，麻雀子落在屋檐边。今天连本带利做了59块钱果生意，冇有开儡箍就唱阿弥陀佛了。
上了楼要喊开客厅门。婆娘疑神疑鬼，生怕我喊人把几捉到精神病院切。我前脚（duo）区门，几后脚就打了暗锁。我喊我九岁果满崽开门，几是搭自闭症，我告了上百回，几才得学到开暗锁。门开了，几在我袋子里枚东西呷（我会先放块饼干、有时放一包南瓜子）。几想呷就撕开包装呷起来，嗯想呷就担起嗨。
呷过亚饭，我喊：茂崽，来写字。几揿亮灯，从屉子里担了粉笔，口里念：一点，一点，一魂勾。几一般嗯港话，港雅港嗯峦。我左手拈倒几搭左手，在黑板高头写爷爷奶奶，几认得，念区来。又写我搭号，几又念区来，又写几搭哥哥和几自尕搭号，几蛤是认得。后头再写，几就嗯认哩。担起刷子把黑板高头果字擦果切哩，粉笔一diang,嗨切哩。几跟倒电脑冇有装系统，人冇得魂一样，嗯晓得听话。雅就冇有送几切学校，怕影响脱另果细哥几。
我古搭人大概前世杀人放火无恶不作，古世受磨，蛤要祸及满崽。嗯港哩，洗澡切。那时几担多盆，倒起一口口水几，洗嗯干净，冷天冷起一身鸡婆肉。古阿子有澡堂有热水器，方便多哩。脑壳、心干膛、峡锅落、代手巴子、手湾子、手波罗、细手巴子、手讲、手背、手板、手指头、肚子、小肚子、肚菊子、背壳子、屁股板子、屁股丫子、胪峡、代多巴子、多湾子、膝头骨、细多巴子、当面归、多讲、多罗归、多背、多板、多指头、多丫子，蛤有港嗯区口那搭垱，蛤要擦一遍香皂，再担热水洗过。
我边洗边想起细时几听一搭八字先生港果话：干啊干净得搭人，邋啊邋遢得搭人，灵啊灵性得搭人，愚啊愚蠢得搭人，强啊强大得搭人，弱啊弱小得搭人，好啊好得搭人，苦啊苦得搭人，善啊善良得搭人，凶啊凶恶得搭人......几港了长把落，我只记当古多几，越想越有味。
洗果澡，我就倒在床上，又把自尕埋进手机里。婆娘坐在客厅里我房屋门口，边论边骂几果两搭“仇人”。骂了八九年哩，到今天，代四（包括几搭娘和爷）都成了几心里果仇人。我嗯接腔，一接腔就会骂架。只有把自尕在手机里越埋越深。嗯到12点，眼皮子打架了，困起跟倒死人一样。
一天就是咕嘎懵懵懂懂过切里。
嗯晓得头前蛤有几搭？几十搭？几百搭？几千搭一天在等我。
作者简介：宁建新，湖南邵东人，身残志坚，自云乡野土包子一枚，常年龟缩在邵东市简家陇镇高桥村，饮帝岭风，喝蒸江水，属井底蛙、做白日梦。年近花甲，一事无成。自题联：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原想做模范汉子，无学问无本事无名无利实在是窝囊男人。横批：此生不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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