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上期
七借字出名
小宇有了两个女人,又有了儿子,本应该安稳一些。但总是长不大,一天到晚不是回家玩女人,就是外出粘知了捉麻雀,要不就是下地爬瓜,更有邪的,那就是在别人家寨子上快要黄的倭瓜上挖个眼,尿点尿或塞进一块石头,被他折腾的倭瓜不是烂掉,就是痊愈长成后把切瓜刀给锛了,为这儿没少挨母亲的骂,但母亲管不了,梅子杏子更是不敢管,新调到远方工作的父亲又鞭长莫及。就这样,在农村晃悠了好几年。
每次父亲休假回家,母亲少不了在父亲面前说小宇的不是,当父亲的也少不了训斥儿子,可也就是管几天,父亲走后,还是老样子,所以农村人称他“二流子”。二十六岁那年,父亲把小宇带走了,托人安排在一个山村镇的供销社,当一名售货员。那年代计划经济还没结束,商品短缺,当个售货员,是一美差。生活过日子,少不了油盐,故此少不了有人求他照顾,人们十分羡慕小宇的工作。小宇平生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价值,受人尊重的味道好极了,于是,东家请客有他,西家玩牌找他,为的是求他买东西办事顺当。小宇也大方起来,自然少不了自掏腰包喝几回酒,到了月底,一摸口袋,才知又亏空了,再细一算,连朋友托他买东西的钱也给花了。无奈找父亲去要,父亲问清情况给了他,当他第三次向父亲张口时,父亲觉得有点不对头,被父亲合合实实训了一回,不是父亲不给他,是因为父亲也得养家糊口。没办法,小宇被训后,蔫了好几天,有一天小宇眼睛一亮,真是守着粮仓没米吃,何不利用工作之便,搞点外快。于是,多次利用销售化肥之际,将原有上级下达农资派送指标缩减,将多出的化肥高价出售,这样一来,既弥补了原来的亏空,又有了新的剩余。但他还是不管老家的妻儿,又开始胡吃海喝,不久,供销社主任发现了他的秘密,加之群众的反映,上级部门不得不调动小宇的工作,让小宇到当时最不好的税务所当一名催费员。
到了新单位,少了外快,小宇着实老实了一阵子,加之父亲经常过问,领导管得又严,小宇在众多“关心”下有了很大的进步,也学着别人看起小说和报纸。一日,周所长领着大伙去小城印刷厂取书,途中说了当作家的好处,不但出名,还有钱花,这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,名利双收。一句话惊醒梦中人。小宇听到耳朵里,记在心上。心想,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事,我也要当个作家……
听说儿子小宇想当作家,父亲着实高兴一阵子,但又十分担心,因为儿子中学都没毕业,斗大的字认不得二升,当作家是不是有点痴人说梦,可又一想儿子中学没毕业与自己当父亲的有直接关系,现在儿子有想法了,我何不帮帮他,况且自己在新闻工作,虽只是一般的工作人员,但也有接触编辑的便利条件。于是对小宇说:“小宇,你有想法,爸很高兴,不过你得好好学习文字,多看一看人家是怎样写的,要分析人家的文章结构,要学习人家的语言特色。”父亲的话小宇只听懂了一半,什么“文章结构”,“语言特色”一概不懂,不过小宇还是“哼”的一声答应了。
小宇的第一篇文章是一篇随领导去朱山的消息,全篇不过有二百字,经他父亲修改有四十个错别字,十二个语句。虽没发表,但一篇纪实消息修改后倒像一首诗歌,云里雾罩的,让人看不懂:“上山了领导带(在)钱(前)我带(在)后,村(树)不多叶不少,道不宽听(挺)弯张(长)……”这也难怪,一个文革年代初中还没毕业的人敢写就很不错了。父亲送到报社编辑面前,把儿子的情况说了,编辑先是同情,但看完稿子又摇了摇头,面带难色。小宇父亲一看就知道稿子内容有问题,于是马上说:“你张叔叔给改改,给发了,也可给犬子鼓鼓劲。”编辑无奈,又修改一番,总算变成了铅字。就这样,小宇的父亲三番五次找编辑,时不时用稿费买点东西意思意思,请编辑喝点小酒,尽管编辑不要也不去,但小宇的父亲为了儿子,不得不弯下腰来。
文章的发表确实给小宇鼓劲不少,也由此小宇出了名,所里都称他为秀才,确实有点名利双收。这时的小宇,在人前那个神气,就别提了,说话气粗了,调子也高了,时不时的也冒出在报纸上学来的新词来……一天看到一个在大报挂靠的报纸举办征文比赛,小宇拿着编辑修改后的文稿邮了出去,居然得了二等奖,高兴得小宇睡不着觉,见人就说,知名度大大增加。小城的写手们羡慕不已,人们对小宇的称谓由原来的“秀才”变成了“作家”。
小宇的父亲退休了。小宇的稿子每每被退了回来,小宇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,无奈,为了名利双收,小宇不得不提着酒和本地特产跑到报社,按照父亲的指点,找到要找的人,搞搞关系,走走路子,沟通沟通思想,加深加深印象……。编辑看到小宇的诚恳,加之小宇父亲这层关系,半年八个月的给小宇发一篇……。
尽管小宇的发稿量不大,但小宇写作“童心”未眠,每两仨月就有“文稿”出炉,体裁只限于“散文”和现代诗歌,二十几年下来,五六十篇“文稿”为小宇穿上了市作家协会会员的外衣,在小城也有了小小的名气,虽代价不小,但也算是对小宇的一种回报。
小宇出名了,能呼悠了,于是以“学术”为名对别人的文稿进行指手画脚,这儿也欠缺,那儿也需改。一次酒厂搞策划宣传,小宇也为应邀写手,席间大家踊跃发言,轮到小宇,发言确有新意:“酒厂销路不畅,主要是因为酒名取的不好,这个XXX酒名有点女人味,按照中国的传统,女人是不渴酒的,所以效益不好。建议改名,改成……”好一个文学大家。又一日,文友小聚,特邀小宇,酒足饭饱后向小宇请教游记的写法。“小宇老师,你旅游了那么多地方,写那多游记,花销多少钱吧?”小强问。“唉,其实吧,近的地方我去过,远的地方有的我也没去过。”小宇回答道。小于急切问“那你怎么写?”“这是秘密不告诉你。”“宇哥,你就别卖关子了。”“我可以告诉你,不过你得再请我一顿。”“行,宇哥,你定时间,我买单”。小宇一看都是挚友,便神秘兮兮的说:“近的地方,我就不用说了,去远的地方,看看那的简介,听听解说词,不行再买本那的书。没去的地方,买一本中国地图,去图书室查查那儿资料,看那儿有何人文景点自然景观。现在好了,家家都有电脑,上机子一搜索就有了,不过不能全盘照抄,要有剪辑,有所变通,特别是在途中,要按路线图写,时不时的加点小料,添个河流,增个桥梁,以示真实,这样既能把钱省了还能写出文章来,一有牛可吹,二让人羡慕,三可有‘作品’问世,何乐而不为呢。”众多好友纷纷抻出拇指,学着《地道战》中汉奸唐炳会的鬼脸说:“老兄,高,实在是高!”
(待续)
本号张德永:笔名长十点,现供职于天津市蓟州区关工委。爱好文学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、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、天津诗词学会理事、天津散曲协会常务副会长。著有短篇小说散文集《蓟草荣荣》、诗词诗歌集《无终松绿》《挂月风鸣》和长篇小说《萱草坡的女人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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