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院校友朱雅娟
朱雅娟,甘肃陇南人,天水师范学院中文系届毕业生,甘肃作协会员,郑州小小说传媒公司签约作家,河南省小小说作家协会理事。曾在《小小说选刊》《百花园》《当代人》《飞天》《短篇小说》等省内外杂志发表小说作品三百余篇,作品数十次获全国性征文类奖项及《小说选刊》《小小说选刊》《百花园》等杂志奖项。全票当选“新世纪小小说风云人物·新36星座”,有百多篇作品选入多个权威选本。荣获第八届(-年)小小说金麻雀奖,是迄今唯一甘肃籍获奖者。出版有个人小小说集《琉璃灯》(河南文艺出版社)、《神箭手》(光明日报出版社)、《笑容盛开如花朵》(大众文艺出版社)、《和树一齐长大》(文心出版社)、《有故事的石榴》(河南文艺出版社)。作品集《神箭手》获郑州小小说学会优秀文集奖,并于年再版,被列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典藏图书。《俘虏》入选“改革开放40年:中国小小说百篇经典”。
有故事的石榴
朱雅娟
石榴是个有故事的女人。石榴想过二十三岁前嫁掉,但石榴已经三十二了,还没有。
“也只是想想,说一说罢了。”坐在星巴克,石榴懒懒跟我讲。
不只石榴喜欢坐在星巴克,我也喜欢。年,拥有星巴克的城市除去港澳台,只有北京跟深圳。那时,我正在北京读大学,而石榴已经从省城的一家大学毕业,当了北漂一族。周末,石榴都会叫我陪她去星巴克。坐在星巴克偌大的落地窗前,轻啜一口拿铁咖啡,看着街头行色匆匆的人潮涌动。“我不在办公室,一定在星巴克。我不在星巴克,一定在去星巴克的路上。”石榴如是说。
石榴喜欢穿旗袍,细腰翘臀,玉颈丰胸,漂亮!在我看来,喜欢旗袍的女人多少都是有些自恋的,但石榴说不。石榴会出神地盯着咖啡杯上星巴克的绿色图标,幽幽地说:“星巴克的商标是条美人鱼。我热衷于穿旗袍,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一条鱼。”
“星巴克最初的美人鱼是条双尾鱼,而且,是——赤裸的。”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坐到我们身边,跟我们搭讪。未几,石榴一扫先前淡淡的忧伤,要了一盘提拉米苏甜点。我知趣地起身去了卫生间,等我回来时,石榴和那位男士已经不见了,我的手机屏面弱弱闪了几下。我独自一人坐下,享用着这份寓意“带我走”,或者“记住我”的提拉米苏。
分针缓慢地划了两个圈,石榴全身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坐在我身旁。
“他呢?”
“谁?”
“他!”我不清楚自己的语气为什么如此恼怒。
“走了。”石榴笑嘻嘻看着我,拍拍我的脸蛋说,“傻弟弟,我知道你讨厌我的这种生活方式,但我就是着迷,怎么办?”石榴拖着长长的尾音,透出一点无奈。
要过春节了,我邀石榴跟我一同回乡。石榴夸张地“嘘”了一声,轻颦眉头,钻石耳环上长长的两条流苏不停地乱晃。“我不能回乡,我不能容忍那个一千年以后也不会有星巴克的地方。”
回北京后,我给石榴带了几颗家乡的石榴。石榴一粒粒拈着吃,晶亮的果实在灯光下熠熠生辉。石榴吁了口长气,我笑着说:“多像红色的钻石呀。”石榴摇摇头说:“是泪,红色的泪滴。”
一晃又五年过去了,我在北京站稳了脚,每年春节一例回农村老家。虽然每年我都会邀石榴一起回乡,但石榴总是一口回绝了。而过完春节,我总要带给石榴几颗红色的番石榴。石榴接到番石榴,还是长长出一口气。幽幽说:“唉,我人都快跟这石榴皮一样不堪了。”
年中秋节,我开了一家专营石榴石的珠宝店,石榴上门贺喜,送给我一颗玻璃做的石榴。透明的果皮里,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实。石榴笑出一口编贝似的牙齿,像儿时一样,捏了捏我的脸蛋:“小老弟,可惜不是钻石,将就着收下吧。”
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,酒醒后,石榴已然不见。床单上隐约一抹红,是昨晚吃番石榴不小心弄到床上的吧?
头很疼,隐隐记得石榴在我耳边,笑厣如花:“你说,一个有故事的女人,跟一个没有故事的男人,会不会有故事发生?”
我谈了女朋友。在星巴克,石榴笑眯眯从右手无名指上褪下钻戒,拉过我女朋友的手,放在手心。“不许不收啊,是姐姐的一点心意。”石榴强调着,替我们要了一份提拉米苏,然后借故离开。望着她的背影,我的心莫名绞痛了一下。
春节又至,我破例没有回乡,一是要打理珠宝店,二是女友不想跟我去那个偏远的山区。坐飞机用不了两个小时,但长途汽车必须坐十几个小时,回家还要坐三个小时的三轮摩的。奇怪的是,石榴却要回乡了。我去送飞机,顺便送给她一串石榴石的手链。“厂家送的,不嫌弃的话姐姐收了吧。”我轻描淡写地说。
大年初一,我接到石榴的拜年电话。石榴说:“小子,好好对待咱弟媳妇,姐回北京的时候给你们捎上十个大石榴,多子多孙啊。”
“谢谢。”然后我补上一句:“情人节快乐啊,石榴姐。”
石榴愣了一下,接着笑起来:“哈哈,差点忘了,今天还是情人节啊。”
“姐,”我终于鼓足勇气说:“我就在你家后园的石榴树下,鼻涕都快冻成冰了。”
石榴趿拉着一双棉窝子跑出来,见到我脚步却放慢了。
“她哩?”
“谁?”
“她……”石榴的声音颤颤悠悠。
我冲过去,一把揽她入怀。“姐,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,但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。”
石榴仰起头,叹了口气,摸着我的脸说:“冲动是会付出代价的。”
“是啊。”我扯掉围巾,撕开保暖内衣,胸口上满是烟蒂烫伤的新新旧旧的疤痕。
“你跟男人出去约会一次,我就用烟头烫一下胸口。姐,我喜欢你很久了。”
石榴大滴的泪水掉下,用手抚着我的胸膛,轻声说:“其实中秋节那晚,我就看到这些伤痕了。我以为——你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。”
我的脸红了,原来我跟石榴,该发生的故事都已经发生了。
“那床单上的红是?”我脱口而出。石榴拍拍我的脸:“听命于耳朵和眼睛,不如服从于自己的内心。”
“那倒是。”我笑眯眯牵了石榴的手,说:“快领我到咱爹咱妈的热炕头捂捂去吧。”
策划:党委宣传部
来源:朱雅娟
编辑:周卿
责编:张宇
编审:傅建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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