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PROFILE

李鸿鹄

广东连越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，著有诗集《想暖暖而已》《美丽的河》等。

1/我低于一粒时间的尘埃

那些月光的种子是应该要遗忘的

风刮过满脸通红的果实

留下一片枯叶在雪中等待发芽

马在雪中漫步，咀嚼历史

我在混乱不堪的回首中

与消失的山河再次重逢

你说你像一条河流困顿于岁月的沙漠

在星星下落不明的另一端

我低于一粒时间的尘埃

低于一阵弯腰曲背的风

在漆黑中行走，像一束不受控制的光

这时原野换上雪的新装

青春依然在怯生生的土壤里潜伏

而遥远的灵魂

是雪的热爱难以抵达的边陲

对于辽阔的天空

雪是它在大地一无所获的痛哭

今夜，候鸟去了南方

它以羽毛引领的寒流

使旷野的光阴与泪水一样的匆匆

如果怀念是一种巫术

我宁愿选择放弃自己的喜欢

从黑夜开始，直至最后与时光分离

2/月光淋过的黑发白得雪亮

乌鸦般的人群如同扁舟

出没于城市的各个路口

风控制着他们的头颅——这些帆

其实是多余的，他们被浪

簇拥在斑马线上，小心翼翼

因为风搬不动

他们成为自由的路障

每个在风暴眼里的生命

可能是某个时间或时代的祭品

黑云压城，太阳被俘虏

暴风吹折了树木

也摧断了一些坚硬的骨头

除了狂野，除了桀骜不驯的血液

我梦见群山跟我一样

深入云端呼吸稀薄的氧气

月光淋过的黑发白得雪亮

人们在谈论生活

我不知道要谈论什么，只好在书中自满

在一杯烧酒里自鸣得意

在河流弯曲的地方，枕着雨声睡眠

今夜，我知道你也在哭泣

我唯一的思想

是接纳火山爆发前的沉默

当黑暗铺天盖地而来

夜，就像一双无形的巨手

打开我的身体，释放全部的光

3/青春只剩下甲骨文

星星融化了，月亮默默走过了悲欢

而夜的洞穴再没有了歌声

蜜蜂死于花蕊，他们被果实遗忘

我爱过很多的新生事物

疾驰过这座无人戍守的城市

最后消失在夜的灯红酒绿

当青春只剩下甲骨文

没有人觉察场景转换后的黯淡

你苍白的手指，涂上指甲油后神采奕奕

我站在你的面前

血液像海的沸腾，语言如夜的沉寂

有人在江雪的独钓中沉没腐朽

有人在桃花灼灼中化身为灿烂

今天和明天伸开冰冷的双臂

拥抱微风中翩翩起舞的灵魂

当海水把另外一个芬芳的头颅托起

大地在月光的沉默中

朗诵你残雪般逐渐消融的青春

4/生命中的最后一片森林

一只鸟停在我的眉毛，把这里

当作它理想的归巢

风从我的内心吹起，梳理它每一根羽毛

阳光下，泛着别的鸟

不易察觉的暖意。阳光的密度

是雨水永远的不解之谜

就像我清晨醒来

读过你青春期的每一首朦胧诗

远方黛色的山脉

是鸟儿最初收拢翅膀的地方

现在，雪融化了，而风

在忘情地吹着。鸟儿掠过的天空

彷如一面镜子

照着我如饥似渴的脸

——翱翔的梦

把自由的钻石镶入黑夜

成为我光明磊落额头上

另一种鸟安家落户的眼睛

这个早晨，因为青黄不接的饥荒

我无力再饲养这只鸟儿

趁暮色还未来临，我向它献出了

生命中的最后一片森林

5/孤独比黑夜的来临更令人伤痛

此刻，我看到的是一缕雨的轻烟

看到的是一棵不会言语的树

悬浮的海草

如同集市中被泪水吻过的鱼

你说，这么瘦的身子

为什么拥有这么多的箭

如刺猬，插满全身

让深爱的人

忘记了眼睛和疼痛的指纹

6/请你以雪的温暖呼唤我

有风的时候，也有雪

比如今天，我打开这本关于雪的书

雪就下了，每个字的角落

堆满了雪纺的记忆

你知道，那些曾经年青的雪

已老成了冰川

而冷，一直在消耗我

太阳用它固有的深情呼唤你

请你以雪的温暖呼唤我

河流在看不见的地方涌动，月光在漂洗白发

说吧，揣着信的河床，告诉大地

这一切都是真实的

我泪水经过的流域都属于你

山谷里的思念，像风吹来

现在雪花片片，封住了我下山的路

7/像草原的绵羊低头啃着满地的月光

像草原的绵羊低头啃着满地的月光

我因思念你而拥有无人知晓的静谧

像一座山挽着另外一座山

我爱你，在太阳奔赴月亮的那些日夜

喜欢你黑长的头发簇拥我脸颊的温暖

胸脯像大海的波浪一起一伏

而此时此刻，语言是柔软的

它不及你爱我抛弃了外壳

裸出的灵魂。我爱得如此虚弱

乃至于一次就已经接近死亡

8/灰麻雀的两只小脚

我想，也应该下雪了

窗外再美，也比不上深夜一场雪

一场异常凄美的雪

飘然而至。落下，落在火焰的舌头

雪，落下，就像是深夜里的

明月落在深井，以及消融了的岁月

灰麻雀的两只小脚

在冷雪上跳来跳去，没有任何声响

我想，“雀跃”这个词

是不是被你温暖的爱伪造出来的

这样说，小寒的风不会相信

我内心的喜悦和宁静

今夜，因为你，我毫无顾忌地

爱上了一些微小的事物

雪粒、花瓣的指甲，还有幼小的生命

甚至是一个居住在我肉体里的细菌

我的爱是幼稚的，盲目的

它藏匿在一朵雪，于深夜的寂寥中形成

这个早晨，不管是遗忘还是沉默

雪冷冷的来过

虽然青春始终没有将它留下

但它的美，已被我紧握在手心里

9/一匹马跃入我的眼睛

黑夜里，突然，一匹马

以闪电的速度跃入我的眼睛

我释放所有的记忆

勒住这匹马

天空因为马蹄而退到山的脚下

星星与它相互注目

它的头颅分明就是一座高塔

孤零零地巍然屹立

凛然的样子不可触碰

它俯瞰我时，我仿佛听到了一阵呼啸

我的心也像一匹没有缰绳的马

腾空而起，所有的树木都为之抖擞

可是，仅仅因那一刹那的迟疑

我再也捕捉不到它的踪影

?

summer

《山湖集》

卷

-关于我们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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