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涛声,江苏武进人。上世纪七十年代中起从事专业文艺创作。已发表小说、散文、剧本二百多万字，多次被《新华文摘》及各种选本选载。近期，他的多篇小说荣获“小小说金麻雀奖”。今天，就让我们一起来品读这篇《古玉》吧~

一个秋天的晚饭后，老作家舒启正与老伴散步，换了一条街，看到一家古玩店，下意识摸了摸腰上系的古玉佩，随后取下请老板鉴定鉴定。

古玩店老板接过去，先双手合着捻摸，再拿出放大镜，细细观察了一会，把玉佩托在手心里，以意外的口气说：“老先生，恭喜你，这是真货，是春秋时的，本埋在地下，该是宋代出土的。”还要求让他拍了照，叮嘱说：“这可要好好保管呀。”其实舒老也早知道它是古货……早在十年前，他还在职时，比他小六岁的好友赵自安第一本随笔集出版，是他作的序。赵自安在把新书送给他时，从腰里皮带上解下这块古玉佩递绐他：“你看看这东西怎样？”玉佩是圆形，如月饼大，近八毫米厚，中褐色，有深浅差异，中间有个一厘半直径的圆孔，一面刻有粗犷的古代装饰图案，一面是光的。舒启正平时对玉并没有兴趣，接过来礼貌性看了看。他早在与赵自安闲谈中得知，赵自安的父亲年轻时在上海一大资本家家里当过听差，见识过主人爱好收藏古玩，新中国建立初回本城开了家中档饭店。一些家道中落的食客，把家中藏品拿来暗暗抵账，他父亲便陆续收下许多大小物件。舒启正料想是赵自安的父亲留下的，不过说不出名堂，只说：“是块古玉。”赵自安问：“你喜欢不？”舒启正一生习惯淡泊，对古玩并没有浓厚兴趣；再说，为朋友作个序，岂能接受回报！他把玉佩放到对方手里说：“你家传的，这我可不要。”“送给你。”赵自安再次把玉佩放到舒启正办公桌上。舒启正知道，赵自安是个十分谨慎的人，万事需经反复琢磨才会决定，送这玉佩实是来表示谢意的；可见赵自安对他写的序非常满意，他也感到安慰。面对赵自安的真诚，又觉得却之不恭，便任赵自安把玉佩留下。之后，他也像赵自安那样，常把玉佩系在皮带上，时间一久习惯了把那玉佩当成自己的东西。古玉佩如今被行家这样肯定，在舒启正心里加重了份量。他觉得挂在腰上委屈它，就用一个精致的手镯盒装上锁在柜子里。转眼又过了五年，苏启正年过七十，成了“舒老”。他参加一次市佛教文化研究会活动，遇上了一个三十年前他辅导过的业余作者倪臻，倪臻告诉他，这些年一直从事古玉古瓷器研究。时过不久倪臻又来看望他。他便从柜子里取出来让倪臻再鉴定一次。倪臻随身带着放大镜，拿着玉佩走到窗前最亮处看了一会，也说：“是春秋时的，可值钱呢。”舒老好奇，便问：“值多少钱？”倪臻想了想，说：“二十万。”大出舒老意料。他将信将疑：“值这么多？”倪臻随口又问：“老师是否有意出手？如果出手，就让给我。”舒老觉得这玉得慎重对待，说：“朋友送的，哪能卖钱。”倪臻作了估价，古玉佩不再是玉，而是金钱，成了一块压在舒老心头的重石：再留着，岂不是占有朋友之财！于是，他决定归还给赵自安。可是，赵自安也退休四五年，去上海靠着儿子生活，头三年逢节日回故地还常来看看他，总留下吃顿饭。这两年却不知怎的没了信息，打手机已经是空号。他找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，赵自安手机已换成上海的号，这才联系上，便约赵自安再回故地时来他家小聚一次。他想，还玉时该有人在场做个见证，便打算还请另一位老同事老金到时作陪。在等待赵自安期间，一天黄昏看电视，看到央视《鉴宝》节目展示出一块秦代古玉佩，样子、颜色与他这块非常相似，专家鉴定后估价竟高达千万元，他震惊得目瞪口呆：《诗经》曰“言念君子，温其如玉”，现在“君子”竟成天价商品！他更加急切地盼着赵自安早日来，于是又打电话催问。赵自安和老金终于都来了。舒老便取出玉佩递给了赵自安，以谐趣的口吻说：“代你保管了十五年，现在完璧归赵，保管的责任就交给你了。”赵自安愣了愣，没有说话，收下了玉佩。因为老金在场，舒老没有展开关于玉佩的话题。赵自安也没再提。两人留下吃过饭，便告辞。舒老特意送他俩出小区，直到公交车站。等老金先上另一路公交离开后，舒老把古玉两次鉴定过程和二十万出价，以及央视《鉴宝》中所见，坦荡地全对赵自安说了。这时刻，他被自己的直诚、无私深深感动，自觉得有神圣感。回家路上，他觉得一身轻松，也有灵魂洗涤一净的舒爽，还有人格升华的自豪。过了些日子，有两个早年辅导过的作者来看他。他俩也都已从报纸记者岗位退休，与他最贴心，几乎每月要相约来陪他喝茶聊天。闲谈时，他把还玉佩的事告诉了他们。两人都说了敬佩的话。年纪偏小的一个随后问：“你还给他，他推了没有？”舒老说没有。年纪偏大的也问：“他该说些感动话吧？”赵自安没有说一句与玉佩有关的话。不过舒老没有回答。偏小的为他怀不平：“对老师这种高尚的举动竟不当回事！”偏大的也说：“缺点礼貌。”舒老心弦也被两人的话拨动，还玉时他曾也觉得有赵自安欠点礼貌，心里曾隐隐不适，这时这种不适又加重了。一天他打开久不上的电子邮箱，发现赵自安早在还玉第二天就写了一首七言绝句《赠舒公》：

温润玲珑声清越

有价良玉贵无瑕

如水之交冰洁品

系碧春秋续佳话

这诗给了舒老的心猛一撞击，他又不由反思：显然说明赵自安不礼节性推拒，是也为了别在老金面前张扬。古玉本就是赵自安的，何况是好友，他推与不推，与我要归还的心愿又有什么关系呢？我在乎的是那点客套？他觉得自己灵魂还有隐垢，心生惭愧。“小小说金麻雀奖”于年由《小小说选刊》、《百花园》、《小小说出版》、郑州小小说学会联合设立。该奖项倡导和规范小小说文体，推介名家，遴选精品。”“该奖项以每位作家在规定年度内创作发表的10篇作品为参评单元，严格参照作家的整体创作实力进行评奖，弥补了文学作品在全国奖项中小小说品种的空白，具有全国性、权威性和公正性，正在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事业中的重要奖项之一。陆涛声的《古玉》《古砚》《古盘》－组三篇又被中国小说学会评选为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小小说榜首，又被《小说选刊》评为第三届禧福祥杯最受读者欢迎奖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